2016年,我用跑車掙到的錢買了輛車,從新疆出發(fā),穿過整個甘肅、寧夏、陜西、河南,獨自駕車回到湖北老家。躺在家里,整個人都松懈下來的時候,我才意識到我征服了3200公里的孤獨、疲憊與怯弱。
勇于挑戰(zhàn)極限,無形中我已經(jīng)成長了很多。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在新疆的艱苦歲月中磨礪出來的。
新疆,我的新疆。在那里,我看到很多樸實的人們在大地上辛勤耕耘。那里有美味的羊肉串、大盆雞、烤包子、烤全羊;那里也有一望無垠的大草原,漫天黃沙的戈壁灘;那里有我的恐懼和迷茫……
初次來到新疆的時候,其實我是拒絕的。2013年,我事業(yè)受挫,公司業(yè)績不景氣。裁員的傳言就像一群蒼蠅在耳邊嗡嗡作響的呱噪。我感到焦躁不安。屋漏偏逢連夜雨,女朋友也在這個時候和我鬧掰了。
那個時候我恰好看到李晨主演的《北京青年》。主角在命運的低谷中決然出走新疆,并且抓住機遇改變命運的劇情打動了我。在榜樣的帶動下,我也決定豁出去。人生苦短,如果不折騰一番,一輩子豈非就這樣了?何東決定要重新過一回青春,而我決定闖一闖新疆!
2014年初,一張火車票,將近40個小時,我搖搖晃晃來到新疆烏魯木齊。那時候我有幾個親戚在這邊跑大車。我也想跟著他們一起跑大車。但是苦于沒有足夠多的錢,所以我就買了個小貨車開始我的新疆生活。
剛從工廠出來,跑貨運對我而言是一個全新的開始,難度可想而知。
首先,我不熟悉貨運車。雖說三年前我就考取了駕照,但是我從來沒摸過車的方向盤。因此我在買下小貨車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練車。加了200塊錢油,我每天早晨6點起床,在車流量較少的馬路上練車。如此這般,一個禮拜之后,我終于練熟了,可以開車上路了,高興的不得了。
其次,我沒有業(yè)務。在最開始的那段時間我根本無事可做。因此我主動給廢品站拉醫(yī)療器械瓶子。一裝一卸需要花費5、6個小時,才掙200塊錢!要知道在新疆,白天十點多才開始上班,下午6、7點鐘就下班了。這5、6個小時意味著我一天只能拉一趟貨。人累個半死,車也被糟蹋的不行!200塊錢的薪水減掉50塊錢的油錢就是一天的收入。然而我還沒算我的工資和車子的維護費用呢!
再則,我不熟悉路況。我那時候剛到新疆,人生地不熟。這對貨運司機而言可是大忌!于是我只好有事沒事跟著親戚的大車出去摸路。有一件事讓我印象深刻。我怕迷路所以買了一個凱立德牌子的導航儀。但是這個導航儀打字不方便,方位辨認也有問題。我總感覺會出問題,因此便想著等掙了錢就換新的。結(jié)果好的不靈壞的靈,擔心的事終究還是發(fā)生了。有一天我送貨到達目的地的時候,天色已經(jīng)很晚了。由于路途遙遠,我記不清來路怎么走,因此打開導航儀導航??墒遣恢涝趺椿厥?,定位導航系統(tǒng)把我?guī)У揭粋€偏離目的地很遠的地方。當時我又困又乏,再一看油表,油箱已經(jīng)見底了!怒上心來,我就把導航儀扔了。心里還暗自下決心,一定要記清路線,再不受這莫名氣!幸好我在路邊遇到了個維族的出租車司機。在勉強能聽懂對方的普通話的情況下邊開邊找著路回來了。
這樣的情況,對于一個新手司機而言真的是太難了。更何況,新疆的面積大到令人難以想象!南北疆最大跨度3200公里!相當于160個上海,10個北京,9個廣東!新疆真的太大了!很多地方路都修不過來。我們拉貨的裝卸點除了市區(qū)以外還有很多偏遠農(nóng)場、團場。有一次我送貨的目的地是一個叫柴窩鋪的地方,此地離烏魯木齊100公里!下了高速之后我給客戶打電話問具體的卸貨位置。客戶讓我在某個路口等著。到達指定位置的時候還是下午4、5點鐘。卸完貨還能早點回去,來點啤酒燒烤什么的。誰知道客戶來了之后讓我跟著他的車繼續(xù)往前走,這一走就是二十多公里的戈壁灘。這種道路可不好走,人稱“搓板路”,二、三檔跑不起來,晃蕩得人心發(fā)慌。我當時是真的要崩潰了!
天越來越黑,貨車又走不快,客戶的小轎車卻越走越遠。我當時就在想,我可怎么回去??!戈壁灘上沒什么標識物,千里曠野黃沙莽莽。來時有人帶路,回去只能自己摸索了呀!
在經(jīng)過三、四次拐彎之后,終于遠遠地看到一個尚未完工的大型項目部矗立在戈壁灘上。此時已經(jīng)是夜里十一點鐘??蛻艚o我結(jié)款700塊錢,可是我怎么也高興不起來。看著茫然不可見得夜幕,冰冷的巨大建筑物,我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很無助很無奈。
回程的路上,內(nèi)心深處蔓延著深入骨髓得恐懼,深秋霜寒,漆黑的夜色中,只有我的車頭燈能照亮一點光明。走到某個路口的時候,我感覺到陌生與不安。但是此時我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,越走越覺得哪哪都不熟悉。最后走著走著一腳剎住了……前方是斷頭路!
于是我只能熄火下車。饑腸轆轆,疲憊不堪,我絕望地躺在戈壁灘上,抽著一口口悶煙,是的,平時很少抽煙的我大口吞云吐霧以平息內(nèi)心的不安。心情平復之后,我查看各個路口,判斷方位,并且打開高德導航,分析出口的方向。之后經(jīng)過一個多小時的摸索,遠遠看著遠處那飛馳而過的車燈,我心有余悸。那是高速公路,那是回家的路。
這樣的夜晚不多,卻難忘?;氐绞袇^(qū)之后,新疆的紅棗、核桃、巴旦木在等著我。深秋的新疆瓜果,格外的甜!在又經(jīng)歷過幾次這樣的艱難考驗之后,我也逐漸成長為一名出色的貨運司機。
最初是我選擇了新疆,后來是新疆逼迫著我成長,再后來是新疆給予我饋贈。我把我的恐懼和迷茫都埋在了那渺茫的戈壁灘中。而我的眼界將更加開闊,我的心胸將更加寬廣,我的生命將更有張力。
在物欲橫流的當下,我們唯有經(jīng)歷苦難的考驗方能認清自我,找到自己的人生定位。這是一種實現(xiàn)超我的快樂。希望我們都能體驗到這種快樂并且將它傳遞給身邊的人。